TrainYourGaze连载：第六章肖像，镜子和伪装（Portrait,Mirror,Masquerade）
森村昌泰（YasumasaMorimura）
直到20世纪中后期，肖像艺术家们才开始意识到，身份是被构建的，它既不是你赋予拍摄对象的，也不是隐藏在表层以下等待你去发现的“内在”世界。对很多人来说这个概念很难接受，特别是当它与性别联系在一起时，另外，认为我们对性别角色的认识也是被构建出来的，这一想法颇具争议。最初，性别问题与女权主义者的政治主张联系在一起，同时还涉及关于在男性白人主导的社会等级制度中女性从属地位的调研；随后，这些调研延伸到了男同性恋／女同性恋／变性人群体，还有少数族群。这引发了一系列与异性恋准则观点相左的具有广泛基础的批评。这个运动意在为自我主张一片不同的空间，很多艺术家站到了社会认可的行为准则的对立面，他们的目标是制造麻烦。理论家朱迪斯·巴特勒（JudithButler）在描述这项为了赢取个体权威而做的挣扎时，提出了以下问题：“??什么是扰乱支持性别等级体系和异性恋准则的性别分类的最好方式？思考‘女人的烦恼’，它形成了女性无法言喻的不适，而这勉强掩盖了身为女性天然就不适这个概念。这个说法与用医学方法看待女性身体一样是严肃的，但它同时也不免可笑，对女权主义者来说，面对这样严肃的分类嘲笑是必须的。??‘女人的烦恼’同时也是约翰·沃特斯（JohnWaters）一部电影的标题，其主演Divine也是电影《发胶（Hairspray）》的主角，他对女性的扮演暗示了性别就是一种持续的扮演，久之就成了真的。他／她的表演颠覆了一系列明显的差异：自然和造作、深刻和肤浅、内在和外在，关于性别的谈论通常都围绕这些展开。男扮女装是在模仿另一性别？还是夸大了那些象征性的动作，而性别特征本身正是建立在这些动作纸上？作为女性，这是由‘自然事实’还是由文化表演构成？”（1）爱德华·马奈（EdouardManet）奥林匹亚（Olympia），（布上油画）爱德华·马奈（－83）巴黎奥赛美术馆／Giraudon／TheBridgemanArtLibrary爱德华·马奈是欧洲最早以挑战保守传统的方式来呈现性别和性欲的艺术家之一。在他的“草地上的野餐（Déjeunersurl’herbe）”中，他在田园风光中画了一个全裸的女子以及一群神态放松但衣着得体的男人。这个场景几乎可以是幻觉，或者说，这个女子纯粹以这些男性旁观者臆像中的样子出现。这个不可思议的场景明显暗示了作为女性就是一场表演，就像这样，是一个被构建的角色。“奥林匹亚”这幅画在年首次展出，它由于不同的原因使观者不安，这幅画在马奈的同僚中引起骚动，不仅因为画中描绘了裸体的高级妓女和她的黑人侍者／朋友（2），更因为她的眼神，即她将挑衅的目光落在观者身上。这是骚乱的根源。这目光远不止是随意一瞥，它与无数的银版法肖像中的人物那全神贯注瞪着相机的目光惊人地相似，但它有性别，且更有威慑力。朱迪斯·巴特勒所说的“一种意料之外的力量”的完美代表，当“女性‘客体（object）’毫无缘由地回应（男性的）目光，逆转了观看行为，挑战了男性的地位和权威”（3）。画中奥林匹亚粉碎了男性观者的安全地带，她反过来把我们抓了现行，通过她，马奈让我们去思考自己观看的行为。森村昌泰的数字拼贴照片“肖像（双子）”是对“奥林匹亚”的重现，在这里，摄影师本人替代了画作中的人物，他将画作变成了双重自拍像。这是非常复杂的伪装，不仅改变了性别角色和种族，油画也被改成了照片，画中的性欲展示被放到极度夸张的背景中，明目张胆地呈现出俗气的布置。这里没有任何“真的”东西。花和猫都是假的，画面边缘的镀金“画框”也是假的（实际上这是画面的一部分）。奥林匹亚，即戴着浅金色假发的摄影师本人，是个在廉租房里模仿妓女的假冒女人。
森村昌泰（YasumasaMorimura)肖像（双子），Portrait(Futago）图像提供：艺术家本人以及LuhringAugustine，纽约
森村昌泰通常建立在挪用和戏仿纸上，他的常用策略是借用西方艺术史中的熟悉场景（比如他对马奈画作的戏仿），或者模仿著名电影明星的海报和其他艺术家的肖像，他用自己的影像替代原始作品中的人物。这些影像是场表演，他意在挑战僵化的性别概念和种族身份。他在照片中反复使用自己的身体，毫不避讳地宣称自恋，这是森村昌泰作品的核心。这不仅仅是从艺术史中复制一件作品，或者像他常做的那样重复使用自己的影像，他同时扮演了不同的性别角色和种族身份。在“肖像（双子）”中，他的妓女“伪装”不完备对作品来说非常重要，一张潜在的女性面孔与明显的男性身体自相矛盾。这里还有文化上的重叠，从他对西方油画的日本化显现出来，同时他还利用了日本传统歌舞伎表演的概念，在这类表演中常常由男性演员来扮演女性。
曼·雷（ManRay）马赛尔·杜尚扮做RroseSélavy，－21（MarcelDuchampasRroseSélavy）洛杉矶盖蒂博物馆版权所有：曼·雷基金会（ManRayTrustARS-ADAGP）
森村昌泰Doublonnage(Marcel)，图像提供：艺术家本人以及LuhringAugustine，纽约
在“Doublonnage(Marcel)”这个作品中，摄影师模仿了曼·雷拍摄的马赛尔·杜尚肖像，原作照片中杜尚穿女装扮做了他的女性身份RroseSélavy，森村昌泰在这幅作品中进行的意义叠加是暗示性的，并不直接。他利用了两个视觉游戏，一个明显，另一个含糊。很显然，他戴着两顶帽子，但两双手臂属于谁却无从得知。谁拉着谁？这两双手臂是属于男性还是女性？哪双手臂连着他的身体？这两双手臂的肤色不一致，也没有一双与脸的肤色一致。你该怎样把这一切联系起来？或者你是否有心情去联系？这些都无所谓。摄影师在这里戏谑地说明了男同性恋身份的不确定性，这与法国诗人兰波（ArthurRimbaud）著名的主张非常类似：“自我即他人（Jeestunautre）”。（4）
兰波的句子若转化成视觉结构便是镜像。但是在这里，镜子并未完美地反映面对它之人。边框成了被打乱的等式，生物性别（sex）和社会性别（gender）不再对等，前者是天生的，而后者（常常与人种偏见联系在一起）则是文化架构。因此，男性在镜中可能被反映成女性（而白人被反映成黑人），或者女性被呈现为男性。这两幅关于身份认同的深刻联系在一起，就好像在镜中，但却不是连续的。同即不同，不同即同。
注释：
（1）朱迪斯·巴特勒，《性别烦恼：女权主义和身份的颠覆（GenderTrouble:FeminismandtheSubversionofIdentity）》，Routledge，，第8页
（2）当马奈展出这幅作品时，一位沙龙评论家写道奥林匹亚“可以说是母猩猩”，而另一位将她描述为“猴子”（引自T·J·Clark，ThePaintingofModernLife:ParisintheArtofManetandHisFollowers，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第94页）。颇具威望的画家古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Courbet）则说奥林匹亚看起来就好像“黑桃皇后出浴”（引自TheodoreReff，Manet,Olympia，VikingPress，，第30页）。让他们感到不适的是画中暗示的跨种族同性恋，这把他们引向了一个不理性的论断，即黑人与妓女是同义词。
（3）朱迪斯·巴特勒，《性别烦恼：女权主义和身份的颠覆（GenderTrouble:FeminismandtheSubversionofIdentity）》，Routledge，，第8页
（4）兰波最著名的作品是散文诗《地狱一季（UnSaisonenEnfer）》，这个句子就出自此篇。欧洲社会被他和诗人保尔·魏尔伦（PaulVerlaine）的同性恋情震惊了。很多当代的同性恋艺术家都以兰波为参照，其中包括DavidWojnarowicz，他曾经创作了一个蒙太奇系列，叫做“兰波在纽约（ArthurRimbaudinNewYork）”，影片中他将兰波的脸嫁接在自己的身体上。杜尚为自己杜撰了一个女性身份RroseSélavy，但这与男同性恋的政治斗争关系不大，而是基于要颠覆艺术家高深严肃形象的渴望。他以Rrose的名义写了许多模仿所谓艺术家智慧的惊人愚蠢的格言，也正是凭着这种精神他为蒙娜丽莎填上了胡子，并命名为“L·H·O·O·Q“——如果用正确的法语发音读出来，这会有淫秽的含义。
《TrainYourGaze》（RoswellAngier，AVAPublishingSA，）是一本关于肖像摄影的实践和理论指南，我受委托在年底完成翻译工作，从现在起将不定期节选其中内容进行连载，供大家参考讨论。当然，这本书A4尺寸，有页，能搬到这里的内容恐怕只是九牛一毛，还期望今后中文版能够面世。另，由于本译文也未经编辑专业校对，如有纰漏错误，也欢迎大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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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仰，独立摄影师、翻译，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报道摄影硕士，现居住在上海。以相机为笔记，热衷在城市游荡，个人项目作品白癜风诚信医院北京治疗白癜风术大概多少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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